電視連續(xù)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攝制內幕
■ 段成明
《黨史文匯》　2007年第3期

20世紀80年代，由山西電視臺攝制的電視連續(xù)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為我國電視熒屏播放的節(jié)目增加了一個新品種，開創(chuàng)了通過電視連續(xù)劇形式，用真人真事再現(xiàn)中國共產(chǎn)黨領導中國人民進行革命斗爭的先例，促進了中央重大革命歷史題材影視領導小組的成立，也促進了從中央到地方，有組織有計劃有步驟地攝制播出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的熱潮。將我國電影界(后影響到電視界)多年來執(zhí)行的導演負責制改為制片人負責制。播放之后，在社會各階層引起了巨大的反響。


　　
　　指導思想
　　
　　1984年5月中旬，我正在安排繼續(xù)拍攝大型古裝電視連續(xù)劇《楊家將》時，省政府分管宣傳、文教的副省長張維慶在他的辦公室對我說："明年(1985年)是上黨戰(zhàn)役勝利40周年，為了加強對青少年進行革命傳統(tǒng)教育，為了宣傳老一輩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家的豐功偉績，省委、省政府決定，拍一部電視連續(xù)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，由你們《楊家將》劇組的原班人馬完成這項任務，你很快帶上省政府的信到北京，找中國人民解放軍副總參謀長李達(原晉冀魯豫軍區(qū)參謀長，上黨戰(zhàn)役指揮者之一)同志，請求他支持。"我到總參把信遞上去的第三天，李達副總長就派軍事>科學院副院長王政柱(原上黨戰(zhàn)役作戰(zhàn)處長)同志，在我住的地方(原崇文門外旅館)，向我傳達了李達同志的指示，他說："李總長支持你們把上黨戰(zhàn)役拍成電視劇，第一，劇本一定要符合歷史真實，要以歷史史實為依據(jù)，歷史不能亂編。第二，在世的領導人不要出現(xiàn)圖像，寫去世的領導人，陳賡同志去世了，寫陳賡同志，出他的圖像。上黨戰(zhàn)役是三陳(陳錫聯(lián)、陳再道、陳賡)的部隊參加打的，是劉、鄧(劉伯承、鄧小平)首長親自指揮的一場硬仗，一定要把陳賡同志寫好，其他領導同志用語言、文字說明。第三，演員道白全說普通話，不要讓領袖人物(包括敵方人物)說方言，說方言老百姓聽不懂。第四，拍出來后，先送中央審查，審查批準后電視臺再播放。"
　　我從北京回到太原之后，立即向張維慶副省長匯報了李達副總長的四條指示。并向他匯報：我在拍《楊家將》中，試行了制片人負責制，拍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我將完全按制片人負責制管理劇組。此議得到了他的支持。6月2日下午，張維慶在他辦公室召開了拍攝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有關單位負責人會議。首先由我傳達了副總參謀長李達的四條指示，然后張維慶向各單位參會領導人提出："拍攝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，在全國我們是第一家，各單位一定要密切配合、大力支持，把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電視劇拍好，拍成精品，為我省以后拍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創(chuàng)造經(jīng)驗。"他從更深層次強調了我們要拍重大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的現(xiàn)實意義和深遠意義。同時還宣布電視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實行制片人負責的新體制。6月11日，由我主持召開了劇組主創(chuàng)人員第一次會議。會上，我向大家傳達了李達副總參謀長的四條指示和6月2日張維慶副省長在召開有關領導人會議上的講話，重點討論了對劇本、演員、景點、化、服、道、槍枝、彈藥、馬匹、車輛、燈光、煙火、攝錄器材等方面的要求：
　　劇本方面：以歷史事實為依據(jù)，防止胡編亂編，劇中出現(xiàn)的人物，所有團級以上干部，無論我方、敵方，全用真名實姓。導演孫偉要和三個編劇(華而實、郭中群、王元生)經(jīng)常取得聯(lián)系，參加劇本編創(chuàng)討論，提出要求。
　　演員方面：凡是扮演有真實姓名者的演員，第一，要有表演基本功，形象要接近原人物。如陳賡、史澤波、毛澤東、周恩來、王若飛、蔣介石、閻錫山等。第二，凡有臺詞的演員，不論臺詞多少，要從正規(guī)文藝團體選用。如我們在挑選陳賡將軍的扮演者時，十多個演員中，選出了總政話劇團演員龍義順、空政話劇團演員孫飛鵬。最后經(jīng)陳賡將軍的夫人傅涯審看，確定了由孫飛鵬扮演。挑選扮演毛澤東、周恩來、蔣介石的扮演者，分別選用了在電影《西安事變》《風雨下鐘山》中扮演毛澤東的西安話劇院副院長張克謠、八一電影制片廠演員柴云清和貴州省話劇團演員孫飛虎。閻錫山的扮演者則選用了山西話劇團演員斗兵。
　　選擇場景方面：我亦規(guī)定了三條原則，第一，所有場景無論室外還是室內，無論敵我，全部用實景拍攝。第二，原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的主戰(zhàn)場獅腦山、磨盤腦、桃川、將軍嶺、沁水河，以及劇中的閻錫山的合謀堂、東花園和重慶的總統(tǒng)府、八路軍辦事處、紅巖村、林園、桂園等，全部到實地拍攝。第三，如果原上黨戰(zhàn)役戰(zhàn)地(包括室內、室外、敵我雙方)已不存在(如重慶沙坪壩飛機場)，在找頂替場景時，要按公路處(交通方便)、有電源(不因發(fā)電車問題誤時)、能頂替(接近原戰(zhàn)爭場地)、不露餡(防止有不符合當年戰(zhàn)地的建筑物)的原則選定。
　　化、服、道方面：化妝，主要是敵我雙方的領導人物，要力求扮演者造型與原型相像。服裝，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后，八路軍穿的服裝顏色很不統(tǒng)一，冀魯豫軍區(qū)土黃色較多、晉綏軍區(qū)灰色較多，而蔣介石軍隊是黃色，閻錫山軍隊也是灰色較多。為了統(tǒng)一敵我雙方的服裝顏色，我們又到北京，請示了李達副總長，同意我軍為灰色、閻軍為黃色、蔣軍為黃綠色，按原樣式敵我雙方各制550套。群眾演員服裝，力爭拍攝場地解決。道具，所有道具全部要真實，不能像舞臺演戲用的道具，以假亂真。


　　
　　拍攝過程
　　
　　1984年6月14日至7月5日，我和攝像、美工、副導演、照明組、劇務主任到山西、陜西、四川等三省的四市八縣，選看了35個景點，最后確定了屯留縣、長治市、太原市、西安市、重慶市、太谷縣、平遙縣、祁縣等8個重點景區(qū)。
　　8月6日，山西電視臺舉行了電視連續(xù)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劇組成立大會，副省長張維慶、宣傳部長張雨田、六十三軍五六四團參謀長鐘鳴智等，先后代表省委、省政府、六十三軍發(fā)言，他們一致要求劇組全體演職員，加強劇組內部團結，加強軍民團結，用上黨戰(zhàn)役精神，拍好電視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。
　　8月9日，劇組第一批演職人員從太原開赴上黨地區(qū)屯留縣的第一個拍攝場景區(qū)。15日，六十三軍五六四團的三個步兵連、一個騎兵排、一個汽車排、一個工兵排，在營長馬蘭有率領下，順利到達屯留縣城；總后七分部二五八醫(yī)院支援拍攝的醫(yī)療小組，在副院長張誠帶領下，亦到劇組報到。16日，劇務主任鄔二田，劇務、道具員喬濟元、賀永懷從北京電影廠懷柔縣拉回五汽車的道具槍、炮、子彈，安全到達屯留縣城。屯留縣的黨、政、軍、民，為拍好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成立了領導小組，在縣政協(xié)主席趙建剛的領導下，深入到劇組的各個住地，開展后勤服務工作。
　　8月19日上午，有1200多人參加的電視劇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開拍動員大會在屯留縣大禮堂召開。出席大會的有相關省、地、市、縣各部門各單位的領導。會議由我主持，十幾位領導同志和各界代表講話。大家一致表態(tài)，要用當年支援打上黨戰(zhàn)役的精神，支援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劇組，把這部劇拍成功。
8月21日，該劇在屯留縣的石寶村正式開拍?？鄳?zhàn)116天，輾轉3省、4市、39個縣、383個場景點，拍攝有效鏡頭3652個，于1985年1月16日停機封殺。
　　1985年1月20日至2月25日，編導人員入機房編剪，奮戰(zhàn)25天，初編出7集。26日，省委書記李立功，省長王森浩，省顧委主任、副主任王克文、趙雨亭，省人大主任阮泊生，省政協(xié)主席李修仁等，應張維慶副省長邀請，在山西電視臺審片室審看了初編樣片，并提出了修改意見21條。
　　2月29日至3月14日，進行第二次編剪。3月15日，張維慶、李玉明等領導第二次審查修改后的樣片，并批準進行配音等全部后期制作。26日至30日，在北京空政歌舞團錄音樂。4月1日至23日，在上海電影譯制廠配動效，對口型配音。28日，張維慶、李玉明及文化廳領導到電視臺看了配音對口型磁帶。4月30日至5月9日，進行語言、音樂、生活效果的第一次混錄。5月10日、11日兩個晚上，省委書記、省長、人大主任、政協(xié)主席及省委宣傳部、省軍區(qū)、廣電廳、文化廳、省城各新聞單位等120多人，再次審看了語言、音樂、生活動效的合成磁帶。5月23日，進行配制槍炮聲、爆炸聲和扣字幕的全部后期制作。6月5日、6日，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>科學院副院長劉忠(原上黨戰(zhàn)役的參加者)，在副省長郭欽安(原上黨戰(zhàn)役參加者)陪同下，從北京到太原，代表副總參謀長李達，審看了完成磁帶。6月8日、9日，省顧委主任王克文，在張維慶陪同下審看了完成磁帶，我根據(jù)他們指示，到屯留縣、長治市、晉城市、平遙縣、祁縣、六十三軍等單位進行試放，答謝拍攝參與者。
　　
　　按開拍前李達副總參謀長的指示，張維慶副省長讓廣電廳朱光耀和我們劇組有關人員到北京，送中央領導同志和廣電部審查。6月22日晚，邀請胡耀邦總書記辦公室的5位同志審看。24日，廣播電影電視部領導審查，參審領導有廣電部常務副部長謝文清、中共中央宣傳部藝術局局長張思濤、軍科院副院長王政柱、陳賡將軍的夫人傅涯以及中央電視臺影視部武曙光、張華山、吳兆龍等。磁帶放完后，武曙光激動地說："啊呀，真了不起，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和《鄭和下西洋》是當前國內最好的兩部電視劇。"謝文清說："拍得成功，中央臺國慶節(jié)播出。"傅涯、王政柱、張思濤等一致同意這個意見。謝文清又給張思濤講："題材重大，全國第一部，再送鄧書記(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兼中宣部部長鄧力群)審查一次。"鄧力群接到廣電部的報告后，很快批給了當年參加過上黨戰(zhàn)役的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、空軍司令員張廷發(fā)，政治局候補委員、北京軍區(qū)司令員秦基偉，中央委員、國家計劃委員會主任宋平審查。當時三位領導同志都不在北京，我們在等三位領導審查期間，中央直屬機關的許多單位要求看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。7月1日，是建黨64周年，我們首先在國務院禮堂為560余名黨員干部放映了兩場。從3日至13日，先后在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、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、中共中央直屬機關黨委、中央馬恩列斯編譯局、中央文獻研究室、中國電視藝術家協(xié)會、總參、總政的老干部局、休干一所和二所、中國科學技術委員會、科委主任裴麗生住宅、老北京飯店等單位放映，4500名黨員干部觀看，當時收到單位、個人表揚信件32封、批評意見5條。如劇中字幕誤將壺關縣的"壺"字寫成了"壹"字，有位同志寫信給胡耀邦總書記指了出來，胡辦隨即把信轉給了我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劇組，錯誤得到了糾正。


　　
　　六點體會
　　
　　作為我國第一代電視連續(xù)劇的制片人，繼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之后，我又相繼攝制和參與策劃了《紅軍東征》《百團大戰(zhàn)》等數(shù)部重大革命歷史題材的電視劇，但這些劇目沒有一部真正超過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。原因何在?我的體會是：
　　第一，各級領導的重視。如李達副總長，為此劇我找過他四次，雖未見過一次面，可我要辦的事，都順利辦成。張維慶副省長，他根據(jù)省委指示，一再強調要多拍革命歷史題材的電視劇，以加強對青少年的革命傳統(tǒng)教育，歌頌老一輩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家的豐功偉績，還要建立革命傳統(tǒng)教育基地。他支持拍電視劇要實行制片人負責制?！渡宵h戰(zhàn)役》攝制過程中，從組織編寫劇本、配備攝制人員到經(jīng)費支出計劃、調動部隊等問題，他都具體指導解決。還有重慶市委書記王謙、屯留縣長李拴紂等都給予了很多具體的指導幫助。
　　第二，各階層群眾的參與?！渡宵h戰(zhàn)役》500人以上場景20多處，動員群眾演員2000多人，大都是當?shù)厝罕?。在屯留縣桃川河拍攝活捉閻軍十九軍軍長史澤波時，需1200名群眾演員。桃川周圍21個村的群眾，像當年打上黨戰(zhàn)役一樣，停止田間勞動，穿上當年支前衣服參與拍攝。在祁縣喬家大院拍史澤波接見軍、政、民、商各界人士一場戲時，需用20多人扮演商人、教師及地方行政長官，拍攝時間安排在晚間進行，縣委書記薛慶明得知此事后，動員了縣委委員和各部正、副部長，從縣城趕到喬家大院充當這些角色，從當晚21點拍到第二天的上午11點。在山西省政協(xié)西小院拍閻錫山召開高干會議時(也是在晚上)，政協(xié)常委郭忠?guī)ь^穿起了長袍馬褂，同時還動員了幾位政協(xié)委員參加拍攝。
　　第三，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無私奉獻?！渡宵h戰(zhàn)役》中所有的敵、我官兵(營長以下)均由解放軍官兵扮演。他們到劇組報到時，官兵自帶伙食費及馬匹飼料費，15輛卡車、兩臺發(fā)電車所需汽油、柴油均自帶，醫(yī)療小組自帶藥品。他們騎馬摔傷、沖殺碰傷、煙火烤傷、炸點炸傷，從不叫苦叫累。在重慶拍攝時，因路途遠，劇組未帶發(fā)電車，駐軍部隊首長知道后，速派車隊隊長開著卡車，拖著發(fā)電車到劇組支援拍攝。
　　第四，劇組演職人員的敬業(yè)精神?！渡宵h戰(zhàn)役》前期拍攝116天，每天劇組固定演職人員均在120人以上，大家牢記著一句話：用當年革命老前輩打"上黨戰(zhàn)役"的精神，拍好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。116天，120多人，每天在一起吃住，從未發(fā)生過口角之爭，如有問題，自己悄悄解決。劇中扮演老太太的山西話劇團演員房近賢，從屯留縣返回太原途中，汽車相撞受了傷，自己花錢住了醫(yī)院。副導演齊卡和扮演史澤波軍長的胡慶士二同志，當?shù)弥麄兊母赣H去世之后，為不影響劇組拍攝進度，既未給領導說，也未請假。收入也是很低的，主要演員、導演等，每人每集只能領到40元的報酬，一般演職員，每人每集僅有20-30元，像我們電視臺的人，一分錢的報酬都沒有。大家都是兢兢業(yè)業(yè)，一心一意把自己的本職工作搞得更好。
　　第五，少花錢，多奉獻?！渡宵h戰(zhàn)役》共7集，每集50分鐘，共350分鐘，支出經(jīng)費32萬元，每集平均4萬多元。比同等長度的電影少花經(jīng)費168萬元。
　　第六，組織領導。劇組成立了以制片人為首的領導小組，建立了臨時黨支部、團支部，重大事件的決策，先在黨、團支部討論，再廣泛征求各部門意見，最后決定實施執(zhí)行。各部門都制定了嚴格的管理制度，特別是槍(大小槍件650多條)炮(大小炮22門)、子彈、煙火、汽車(大小車28輛)，都制訂了若干條管理條例。由于制度健全，管理嚴格，從開機到停機的116天，未發(fā)生任何問題，也未出過重大的事故。


　　
　　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從誕生至今，20多年已經(jīng)過去。20多年間，該劇在各省、市、地、縣電視臺播出數(shù)百次，收到單位或個人表揚、批評、建議信件數(shù)百封，其中指出的不足之處也還不少。作為第一代電視劇制作人，重拍我們已感力不從心。我真誠希望，年輕有為的電視劇制作者們，多拍點革命歷史題材的電視劇，向中央電視臺拍攝的《長征》電視劇學習，重拍一部《上黨戰(zhàn)役》的電視劇，滿足電視觀眾的需要，彌補我等的不足。

這篇影評有劇透